沐染霜心中焦急，却也知道焦急无用，很多事情都急不来，只能一点一点进行。

杀身之仇的敌人，不明底细的暗杀者，各种与记忆中存在巨大差异的人事物，这一切，都让她有着沉重的压力。

也正是如此，更加激发了她不愿认输的意志，所有挡在她复仇路上的障碍，都必须清除。

凌墨泽那天回去之后，一直没再来找沐染霜，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忙。而对沐染霜来说，者到是件好事。

在经过那天的变故之后，她现在真的不怎么想见到凌墨泽。

接下来的几天里，除了继续调查之外，她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研读医典之上。

以她现在的记忆力，想要记住全部内容，并不是特别困难。但也只是记住那些文字而已。里面的精妙之处，想要在一时半会之间理解，是不可能的。

在忙碌之际，唯一的好消息，大概只有沐夕月的身子大为好转。有沐染霜亲自为她调理，用的又是上品的好药材，自然事半功倍。

沐夕月十分感恩，但她又拿不出什么好东西，就经常做些糕点之类的，给沐染霜换换口味。

这天，沐夕月也是跟以前一样过来。

“嗯，基本痊愈了，也没留下后遗症，不必担心。”

在替沐夕月把脉之后，沐染霜心情也好了许多。这个纤细柔弱的妹妹，她得保护好才行。

沐夕月听了也很开心，只抿着嘴微笑。

“大姐姐，你真厉害，什么病都能治得好，是天下最厉害的神医。”她看向沐染霜，却在视线交汇之后，又慌忙低下头。

饶是如此，沐染霜也看到了她眼里的崇拜和羡慕。

确切地说，是她整个人都把这种心情写在了身上。

沐染霜笑道：“不过是熟能生巧而已，只要你好好学，肯下苦功，将来说不定就能青出于蓝。”

她以前指点过沐夕月，那时候就觉得，沐夕月的天赋也不错，在整个沐家，也至少是中人之上。只要肯刻苦，比起一般的大夫，肯定高出许多。

虽说女子自立门户不易，抛头露面也会引来一些非议。不过，如果只是开家药铺，店里可以雇掌柜，雇伙计，沐夕月只在背后督查，也是可行的。

不管沐夕月以后嫁得怎样，有家底傍身，总不会是坏事。

而在挑选婆家一事上，沐染霜自然也是要仔细审查，不求高门大户，但一定是好人家，能让沐夕月安安稳稳地过一生。

一不留神，沐染霜的思绪就跑远了。

然而她的希望还没落地，就被沐夕月打断了。

“我，我不行的。”沐夕月脸上挂着笑，但是怎么看怎么勉强：“我没有学医术，很久没有，翻过医术了。”

这话让沐染霜有些惊讶，沐家只要开智之后，从幼年开始，都是要学习医术的，怎么可能有不学的人。

“怎么会呢？你忘记了，小的时候我还帮你认过草药。”沐染霜回想起来，那时候的沐夕月已经能看懂一些医书，而已还能记下不少简单的方子。

沐夕月垂下眼帘，轻声说道：“除了启蒙教学之外，只有最开始的一年，我跟着大家一起听讲，之后，夫人她，就不让我再去了。她说我资质愚钝，去了也是浪费时间，不如在家多打两条络子。”

即使是陈年旧事，一旦提及，沐夕月还是感到一阵心伤。她是真的很喜欢去学堂，也许是因为在那里能暂时离开那个只有谩骂的家，也许是因为书里的东西都太有意思了。

一株草一枝花，只要经过炮制，就能成为治病救人的灵药，挽救一条生命，让她觉得自己活着有了意义，而不是只能像个木偶一样，唯一的作用就是当做沐染离母女的出气筒。

听完沐夕月的解释，沐染霜也回想起来，除了最初的一次，之后几次，都是在偏僻的角落发现沐夕月在专心致志地看书。

原来那是沐夕月不是怕吵闹打搅，而是怕被人看到她在偷偷地学习。

“岂有此理！”沐染霜忍不住提高了声音：“沐家的规矩向来是以能力说话，有天赋的人还要特别培养。就算没有天赋，只要想学，没有不准去的道理。”

沐家乃是医药世家，天赋异禀的神医固然重要，但是更多的，是靠这些虽然天赋并不突出，但是整体资质不差的人在底下打基础。

否则光凭一两个神医，只够维持表面的风光而已，哪里积攒得下这么大的家业。

何况，沐夕月的天资如何，沐染霜已经有些了解，完全不是二房所说的资质愚钝，真正资质愚钝的，应该是沐染离才对。

“你不要听他们胡说，我认为你天资不错，这一代中，能与你比肩的，也不过寥寥数计。”沐染霜怒道：“等我明日去向二叔二婶说明，为你讨回公道。”

恐怕二婶是因为害怕别人发现沐夕月资质不错，会被重点培养，而将自己的女儿比下去，这才逼迫沐夕月不让她再继续上学。

至于沐夕月那个娘亲，自己都在看着老爷夫人的颜色过活，有什么委屈，也只会叮嘱沐夕月忍耐，是不会替她出面的。

沐染霜并不喜欢沐夕月的娘亲，他娘让她忍耐，不是为了别人，而是为了她自己能够安稳，至于沐夕月的处境，永远是排在她自身之后。

在必要时刻，她会选择牺牲掉沐夕月的利益，而换得自己的平安日子。

沐夕月难得见一次沐染霜动怒，还是为了她，心中暖暖地满是感动，同时也满是担忧：“有大姐这句夸赞，我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。你别为了我得罪他们，他们会欺负你的。”

沐染霜很想告诉她，要欺负你的人，即使你再怎么忍让，也还是不会停手。想要彻底摆脱这种事，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，能去对抗，能打倒对方。

看了看沐夕月紧张的神色，沐染霜告诫自己压迫有耐心，不可操之过急。心病也是一种疾病，而且是极难医治的疾病，还是得慢慢来才行。

“好吧，这事我先不去与他们理论。”她想了想，问道：“你如今还想学吗？若是想学，我最近正好无事，可以帮帮看看。”

她说的无事，任谁都知道是为了不让沐夕月心怀压力的说辞，这每天早出晚归的，沐家最忙的就是她了。

沐夕月在听到沐染霜提议乐意教她的瞬间，眼睛亮了亮，随后又想起这一层，推辞了过去。

她自然是想学的，但是不想给这么繁忙的沐染霜再添麻烦。

沐染霜是有意照顾她，让她有一技傍身，也算是报答上一世沐夕月对她的帮助。何况教导医术这种事情，对沐染霜来说，真的不是什么难事。

至于时间，要挤也还是能挤出来，她自己平时也时常要重温医书，顺便还能温故知新。

在沐染霜的再三劝道之下，沐夕月才相信了自己不会打搅到沐染霜，用力地点了点头：“我一定会好好学！”

两人约定，以后每天用过晚膳，沐夕月就来沐染霜的院子，由沐染霜亲自教导，学习医术。

沐夕月为此激动得那一晚都没有睡好，第二天一直心不在焉的看着天色，等到一用过晚膳，就一路小跑，去找沐染霜。

沐染霜有个自己的小药房，很小，及不上沐海的，也及不上沐家公用的，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，里面的珍奇药草可不少。

她先是取出几味草药，将药性解说一遍，之后重新打乱，让沐夕月复述。沐夕月说得有些磕磕绊绊，但还是全部答对了。

沐染霜点点头，夸道：“你瞧，这不是很能干吗？你的记忆力不错，理解能力也很强，只要肯下功夫，我保证你不会比沐家任何一个人差。”

天赋这种东西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拥有的。然而绝大多数人能够成功，也不只是靠着天赋而已。

最重要的，还是勤学苦练，除此之外，没有捷径。

沐夕月自身资质还算上乘，自己又肯用功，再加上有沐染霜这样的神医在一旁倾囊相授，假以时日，定当能名师出高徒。

“嗯！我会努力的！”沐夕月指尖轻触或柔软或粗糙的药材，心里第一次对将来有了想要去相像的热情。

“大姐，谢谢你！”除了道谢，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激。

慕容那双轻拍她的手臂，说道：“你好好学，把家里那些庸才都比下去，别人也会夸我这个先生教得好，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。”

沐夕月吸了吸鼻子，含糊地答应了一声，声音听起来倒是很坚定。

这是个好现象。

沐染霜有些欣慰，希望沐夕月能够渐渐变得自信开朗起来。

他们两人关起门来自己做自己的事情，也不想去惹麻烦，但是麻烦却总是自己找上门来。

在又一次沐夕月来找沐染霜的时候，被沐念蝶看到了。

一开始，沐念蝶看到沐夕月去了沐染霜的院子，只是哼了一声，翻了个白眼就当没看到。

第二次看到，她就有些疑惑了。